魏满突然后悔, 不想去赎庞图,便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不过林让铁了心,要去赎回庞图, 不只如此, 还要亲自上阵。
魏满震惊的说:“赎一个庞图, 何必你亲自去, 让麾下去便是了。”
马匪虽然只是一些不中用的逃兵,但是他们占山为王,谁知道会不会设下什么埋伏,这自古以来的赎人, 真正能赎回来的少之又少。
林让说;“若不是亲自上阵, 又怎么能让庞图体会咱们的诚意呢”
“咱们”
魏满似乎抓到了一个关键字眼儿, 说:“孤也要去”
林让点点头,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魏满。
魏满实在无奈,但转念一想,林让铁了心要去, 自己能不去么
若是林让有个好歹,自己必然追悔莫及, 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陈继那边依然没有动静,显然已经放弃了庞图,魏满令魏子廉去准备,魏满觉得,这赎人的活计,应该与做生意一般无二, 自然让魏子廉去准备,准备好钱财。
魏子廉与马匪通了信,马匪那边因为迟迟接不到陈继的回信,十分气怒,他们隐约也知道,陈继似乎放弃了庞图,应该是打不算赎人了。
这下子好了,什么都打了水漂儿。
就在马匪愤怒的时候,他们接到了魏子廉的书信,书信上说,这庞图是他的亲戚,因此他们想要赎回庞图。
魏子廉很聪明,没有自爆身份,并未说自己是魏营的人,而是不动声色的说他们与庞图是亲戚,筹了钱,想把庞图换回去。
马匪以为这次要打水漂儿,一个子儿都看不见,如今上赶着来了送钱的人,自然是欢心的,立刻一口答应下来,与他们商定见面的地点。
魏子廉收到了回信,立刻拿着来找魏满与林让,说:“大哥,刺史,信回来了,那些马匪已经答应交换。”
林让点头说:“咱们这就准备行程。”
魏子廉有些吃惊的说:“刺史,这山头是马匪的地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刺史不会武艺,还是留在营中罢。”
林让淡淡的说:“这可不行,若要让庞图感受到咱们的诚意,那我是一定要出马的。”
诚意……
魏满心里酸溜溜的想着,你怕是看上了庞图那个小白脸儿罢。
众人整顿之后,便准备出发,因着是去山里面对那些马匪,所以二手准备是需要的。
一来需要准备钱,与马匪交换人质。
二来是需要准备兵,如果马匪拿到了钱还要撕票,那么他们也好有所防备,不能被杀一个措手不及。
召典与魏子廉暗中调兵潜行,一路保护魏满与林让往山中而去。
山下的村民也说过,这一段地方经常被马匪袭击,那些马匪人多势众,很是猖獗,经常烧杀抢掠,十足的可恶。
魏满说:“这些马匪太过可恶,合该给他们一锅端了。”
林让骑在无影马上,淡淡的说:“魏公何必着急这次咱们来,不就是为了探查地形么”
其实林让提议赎回庞图,并不只是想要把庞图拉入魏营,而是因着这山上的马匪“肥美”的很。
马匪是军中逃兵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所有人都是正规士兵,接受过正规训练,而且听说用的武器也是军中器具。
这么一支军队,放在山上实在太可惜了,而且没有约束,也会烧杀抢掠,但如果被魏满收拢回去,不但可以扩充兵力,而且还能为百姓做一件好事儿,何乐不为。
林让说:“这山头地形复杂,咱们先上来探查一次,也好一锅端了马匪的老窝。”
魏满一听,说:“原来……你是为孤着想,孤还以为你纯粹看上了那庞图的容貌呢。”
林让想了想,说:“这两点……不冲突。”
魏满登时不满的说:“冲突,十足的冲突,你这花心萝卜,大猪蹄子。”
林让被魏满数落了一通,登时有些想笑的冲动,不知为何,林让的乐趣儿,似乎就是看魏满生气了。
二人没在一起的时候,魏满也经常被林让气的暴跳如雷,那时候林让还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觉得魏满隐隐有些与众不同,而如今……
林让挑了挑眉,心想,自己怕是得了不欺负魏满就浑身不得劲儿的病,好像还治不得……
“哗啦——”
“踏踏踏踏!!”
正说话间,便听到脚步声大作,由远而近,快速围拢而来,一群黑压压的马匪,前面一行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狂奔不止,后面的土匪则没有马匹,快跑而至。
马匪们瞬间将魏满与林让等人包围起来。
魏满十分冷静,浏览了一下那些马匪,果然训练有素,的确是正规军出身。
马匪们将他们围拢在中间,随即缓缓排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马匪,慢悠悠的从人群中行出来,看起来很有派头,一定是他们的大哥了。
那大哥的马匹后面,还坠着一根长绳,绳子尾巴上拴着一个人。
庞图!
庞图的双手被拴在绳子上,拉着他快速往前跑着,一路上马蹄扬尘,弄的庞图灰头土脸,有些狼狈。
庞图不断的“咳咳咳”咳嗽着,比日前相见瘦了不少,还受了一些伤。
说来也是,庞图输了战役,一路逃跑而去,可谓是丢盔卸甲,好不狼狈,这庞图如此心高气傲,面容难免憔悴。
后来祸不单行,还被土匪给掳劫了去,陈继一直没有回信,土匪也不傻,已经知道陈继不打算熟人,这样的情况下,难免对庞图用刑。
庞图看起来憔悴的厉害,眼窝深深凹陷,双颊也塌陷了下去,嘴唇干涸到灰紫,面颊上还有鞭子抽打的伤痕,看起来十分可怜儿。
马匪扬起马鞭来,虚指着林让与魏满,说:“你们……是他亲戚”
林让眼眸微动,说:“回大王的话,这是我儿。”
“咳!!!”
庞图本就在咳嗽着,看到林让与魏满有些吃惊。
他听说有人来赎自己的时候,还以为是陈继大发善心,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跟随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忠心耿耿的份儿上,终于来找自己了。
哪知道一见面儿,这份最后的希冀也被打碎,并不是陈继,而是他的仇敌——魏满。
魏满与林让带了一队一队的辎车运送粮食与钱财,竟然还亲自来赎庞图,庞图震惊的不知怎么形容,但极力平和自己的面容。
当听到林让说“我儿”的时候,庞图再也无法平和,差点被自己的咳嗽呛死。
庞图咳嗽的脸色涨红,又是震惊,又是羞愤,看林让那年纪,才二十出头,而自己三十出头,林让竟占自己这样的便宜!
那马匪头子一愣,随即说:“你敢消遣爷爷你这年纪比他还小,他能是你儿!”
魏满也给林让捏了一把汗,暗暗握拳,心想一旦马匪发难,自也要镇住场面。
林让却一脸淡然的回答说:“并非我亲生儿子,这是我的义子,他本是我身边伺候的粗使仆役,因为伺候的好,所以提拔他做我儿,让他代为管理我的生意,大王,这有什么不对的么”
那马匪头子见林让一点儿也没有慌乱,特别镇定的模样,不止如此,对答如流,似乎不像说谎。
其实也是,这年头认义子的人很多,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不能做义子不过年纪大一些个。
马匪头子说:“我要的东西都拿来了么”
林让抬起手来,指了指身后的辎车,说:“大王自可命人查看,都在车中了。”
马匪头子一挥手,手下的匪徒立刻走上前去,检查辎车,打起车帘子,便看到里面的银山银山,还有粮食珍宝等等。
马匪头子似乎十分满意,笑着说:“不愧是有钱人啊,诚意不错。”
林让说:“我们带了钱财,就是为了大王能放了我儿,如今咱们合该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了罢”
那山大王笑了笑,说:“自然,自然。”
他笑起来一脸不像好人的模样,十分狰狞,眼睛也跟一条鱼似的,来回来去的转悠,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
林让心里跟明镜儿一般,能想什么坏主意
还不是因着看到他们有钱,所以想要贪掉钱款,再来一次赎人。
那马匪头子十分贪婪,目光阴测测的打量他们,不过魏满早有准备,已经埋伏了召典与魏子廉在暗处。
一旦交易成功,必然会掩护他们撤退。
马匪头子笑着说:“好!你们是守信之人,那爷爷我也是守信之人,可以交换人质了。”
他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将庞图的绳子解下来,但没有给庞图自由,又换了绳索将他五花大绑,双手绑在身后,然后慢慢的押送过去。
土匪头子走到一半,说:“你们的人不要都过来,就你,他不是你儿子么,你过来接他。”
土匪头子指着林让,似乎觉得林让的面相好欺负,身材也不高大,远没有旁边的魏满纠结,便准备捏咕林让这个软柿子。
魏满一蹙眉,刚要说话,林让已经说:“这有何妨”
他说着,便跨下无影马,慢慢走了过去,一副坦然模样。
马匪头子带着庞图走过去,林让也慢慢走过来,两边人越来越近,魏满眯起眼目,手心里全是汗水,慢慢摸向自己的腰间,不过这一摸才想起来,为了掩人耳目,倚天宝剑并没戴上,他如今没有兵器在身。
魏满的手改为按在自己的带扣上,带扣是玉石所做,十分沉重,如果必要之时,当做暗器也勉强可以。
林让走过去,来到了土匪头子跟前,土匪头子将庞图一推,狠狠推给林让。
庞图本就受到了虐待,如今被狠狠一推,整个人踉跄了两下,根本无法掌握平衡,“嘭!”一声倒在了林让怀中。
林让赶紧接住他,就在此时,突听魏满大喝一声:“当心!”
土匪头子已经暴起,举起大刀来便往庞图身上砍去。
似乎想要撕票庞图,抓住林让,旧计重施,继续勒索。
林让听到魏满的喊声,一瞬间眼眸微动,心里快极的算计了一番,魏满的反应速度极快,应该能来得及相救,如果自己这时候挺身而出,帮庞图阻拦,庞图必然会感激涕零,与陈继的无作为,甚至借刀杀人一对比,不知是不是变成了神仙心肠
林让这么一想,立刻抱住庞图,猛的一个转身,竟然将庞图保护起来,用后背对着土匪头子。
银光一闪,土匪头子的大刀砍下,林让是背对,而庞图瞬间变为正对,眼看着土匪头子的大刀便要狠狠落在林让的背上。
庞图吃惊的抽了一口冷气,呼吸都凝滞了,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当——!!”
就在此时,魏满一把抓住带扣,猛地甩出,一声金鸣之音,玉扣击在大刀上,土匪头子只觉得手臂发麻,大刀“卡!”一声竟然从中折断,猛地飞出去。
魏满急红了眼目,与此同时催马而出,直接扑上。
而藏在暗处的召典与魏子廉一看,大事不好,召典立刻挥手说:“上!”
一瞬间,魏营士兵杀出,埋伏在周围的起码二百余人,虽不足以剿灭马匪,但如今来交换钱财的马匪根本不足二百人,一看这场面,都瞠目结舌。
“大哥!”
“大哥怎么办!”
“有埋伏!”
“是不是官兵!”
马匪头子的兵器被震碎,眼看着魏满扑将过来,吓得他立刻挥手说:“撤退!”
那些马匪撤退的时候还不忘了拿钱,能拿多少是多少,哄抢一空,利用地势优点,快速的隐没在山石之间,不见人影儿。
庞图吓得睁大眼目,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替自己挡刀的林让,久久不能回神。
魏满冲过来,就看到那二人抱在一起,还“难舍难分”起来,气的他立刻一把拽开庞图,把他推开两步。
庞图没有防备,退了两步,“咕咚”一声便坐在地上,登时气的有些面红。
魏满才不管那些,连忙拉着林让,上上下下的检查,说:“受伤了未有快让孤看看!你怎么如此莽撞如有个好歹,孤就将庞图这奸贼开膛破肚,扒皮抽筋!”
林让淡然的看着魏满着急的面容,说:“无妨。”
他说着,稍微凑近魏满一些,在他耳边说:“就知道阿满的反应很快。”
魏满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方才林让替庞图挡刀,都是蓄谋已久的事情,目的不用说了,这又是出钱,又是挡刀的,必然是为了拉拢庞图入营。
魏满气的恨不能七窍生烟,说:“下次不许这般做了,这天下人之中,再没有比你重要的,谁都可以受伤,唯独你不可。”
林让淡淡一笑,说:“那天下呢”
魏满顺口回答,一个磕巴也没有打,说:“天下也没你重要!”
魏满这么一回答,登时有些发懵,自己是这么想的么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军阀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自然是天下,谁不想逐鹿中原,一争天下,魏满也想。
但魏满方才无心的回答,竟然觉得林让比天下更重要……
魏满怔怔的看着林让,一时回不过神来,原自己是这般爱慕林让,比想象中还要深刻。
林让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不吝惜的亲了魏满一下,说:“回答的真好听,有赏。”
庞图跌在地上,摔得骨头都要散了,魏满与林让却在自己跟前……
打情骂俏!
是了,打情骂俏,不只是打骂,最后干脆还亲了。
庞图早就看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也听说了一些不雅的传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算是涨了见识。
只是庞图心中却隐隐的为之撼动,不为别的,这一个人的分量,真的能比上天下么
而自己的分量,在主公的心里,还不如一些粮食和银钱……
庞图此时此刻,心中不只是酸涩还是绝望,只觉已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这么多年来的抱负,一腔热血,全都付之东流,什么也不剩下……
召典与魏子廉从旁边冲过来,抓住了个把土匪。
魏子廉说:“大哥,这些土匪太油滑了,仗着地势优点,全都跑了!”
魏满淡淡的说:“不着急,这次上山只是摸索地形,下次再说。”
“是!”
魏满又说:“下山罢。”
林让转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庞图,庞图还被五花大绑,又虚弱得很,根本挣扎不起来,仍然坐在地上。
林让亲自跪下来给他松绑,说:“我儿,咱们久违了。”
庞图:“……”
庞图脸色发青,土匪已经去了,林让竟还占自己便宜
虽心里不平,但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的,谁让方才林让救了自己,差点为自己挡了一刀,而且还散了许多钱财,这都是庞图所亏欠的。
庞图面前拱手说:“多谢鲁州刺史,刺史顽笑了。”
林让说:“庞先生能走么让魏公背你”
魏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冷笑说:“孤孤背他”
罢了还“呵——”了一声,似乎表达的十分不屑。
林让抬头看着魏满,魏满瞬间败下阵去,魏子廉是个有眼力的,主公怎么能背人呢,还是背他的隐形情敌。
魏子廉赶紧笑着说:“刺史,我来我来,我可以背庞先生。”
魏子廉不算高大,也不算瘦弱,庞图被虐待了一阵,瘦的恨不能只剩下骨架子,自然轻得很,魏子廉肯定能背动,况且他们有车,背上车就行了。
不过召典似乎不想让魏子廉费事儿,他虽平日里看起来不解风情,但关键时刻还是十分会心疼人的。
便说:“还是卑将来罢。”
他说着,背起庞图,便登上辎车。
庞图坐车,其他人骑马,往营地而去,入了营地之后,魏满令人送庞图去洗漱,包扎伤口。
自己则是气势汹汹的拽着林让,进入了营帐。
“嘭!!”一声,魏满将林让壁咚在营帐的墙壁上,眯着眼目低头看着林让。
林让一脸淡然的“无辜”,说:“魏公有事儿”
魏满的嗓音冷冷的说:“刺史大人你说,孤有什么事儿难道刺史大人就没有检讨过自己么”</p>
<strong></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