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元皓在牢中却感叹的说,如果主公赢了,一欢心起来,自己可能还会残留一命,但如今主公输了,必然迁怒于我,我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呢
正如元皓所说,陈继输了这一仗,心里十分愤恨,不但没有谴责自己,反而迁怒了元皓,觉得此时元皓一定十分得意,肯定在埋怨自己没有听他的计策。
而庞图也就在此“登场”了。
庞图一直与元皓不和,便趁机私下里撺掇着陈继,说主公啊,臣听说元皓在监牢中拍手狂笑,嘲笑主公没有听取他的意见,所以惨败致此,他逢人便说主公的不是。
陈继本就因着颜面的问题,牵累元皓,对元皓十分不满,听说了庞图的话,肝火大怒,一气之下,便下令斩杀元皓。
林让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与魏满说了一遍,魏满震惊的说:“元皓就这般死了”
林让点头说:“魏公也是了解陈继为人之人,你觉得陈继会不会斩杀元皓”
魏满想了想,按照陈继那个伪君子的性子,真的有这种可能,再者他身边还有庞图撺掇,可能性自然更大了。
魏满说:“这元皓,倒是挺可惜的,他有如此大才,又熟知陈继营中事物,若是他能来咱们营中,定然事半功倍。”
林让挑了挑眉,说:“这倒是真的,只是若元皓能来营中,不知魏公能不能禁得住他的刚直敢谏。”
魏满笑说:“这……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过孤觉得自己没问题,毕竟你这等刚直敢谏的,孤也受得起。”
他说着,突然犯难,一把抱起林让,将人拽过来,低头亲了一记,说:“这些日子忙碌,孤都没来得及与你多多亲近,你看着幕府四下无人,岂不是正好儿”
魏满笑的一脸无赖,哪里有什么骠骑将军与盟主的威严
林让还未回话,就在此时,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哗啦!”一声,有人突然掀起了幕府的帐帘子,那气势十分不客气。
姜都亭……
姜都亭破坏魏满的好事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魏满黑着脸,说:“什么事儿”
一看就是正经事儿,姜都亭言简意赅的说:“主公,京城派遣使者来了。”
“使者”
俗话说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小皇帝从未派遣使者过来,如今更不是粮饷接应的时日,不知道为何突然派遣使者过来。
魏满说:“使者是谁”
姜都亭说:“庞图。”
庞图
林让有些奇怪,庞图明摆着是燕州的谋主,怎么变成了京中使者
魏满说:“随孤去看看,这庞图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儿。”
众人很快走出幕府营帐,因为听说是京中派来了使者,所以盟军的各个将领全都出来查看情况。
果然是庞图,身材稍显瘦削,一身官袍加身,手中捧着的不是圣旨,而是……檄文。
庞图当众展开檄文,口称代表朝中三公,申斥魏满。
斥责魏满好大喜功,斥责魏满鱼肉百姓,斥责魏满结党营私,斥责魏满占据淮中,利用皇宫享乐……
这一系列斥责下来,简直数不胜数,把能斥责的事情全都斥责了一个遍。
庞图念完了檄文,幽幽的说:“骠骑将军,三公斥责的檄文已经宣读完毕,还请骠骑将军好自为之。”
魏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当着盟军将领们的面子,斥责他们的主帅,无异于公开处刑,如此一来,魏满的呼声定然下滑,还是在这种讨伐陈继的紧要关头。
魏满的气息阴霾到了极点,林让示意他不要冲动,自行站出来,拱手说:“敢问使者,使者乃是燕州牧麾下谋主,怎么忽然摇身一变,竟成为了京师使者”
庞图振振有词,说:“这都是朝廷的提拔,卑臣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林让又说:“三公檄文,这三公,都是哪三公敢问使者,可否将三公印信,展示给众人查看”
庞图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还是说:“这有何不可”
他说着,将檄文展示给大家,上面的确有印信,不过不是三公。
一共只盖了两个红印,而且三公印信只有一个,其余一个还是卫将军佟成的印信。
魏满也不傻,反而聪明的紧,他一看到佟成的印信,又想到义子魏子脩写来的密信,庞图与佟成走得颇近,登时便明白了。
这一切必然是佟成与庞图的诡计,想要溃散盟军军心,好让盟军无法进攻燕州。
林让轻笑了一声,说:“恕我愚钝,这三公印信一共才两个,而且还有一个卫将军的印信,卫将军位大将军、列骠骑将军之后,臣不知,何时卫将军都能跻身三公了这样说了,我这鲁州刺史,怕也是三公了不成”
他这么一说,身后爆出好多哈哈大笑之声。
庞图脸色一阵难难堪,硬着头皮说:“鲁州刺史说笑了。”
林让手一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既然使者,请入幕府歇息罢。”
庞图进入幕府,魏满便阴沉的对林让说:“这显然是陈继的诡计,如今军心正盛,被庞图一折腾,怕是要折损不少。”
林让倒是没有什么不欢心的模样,挑了挑眉,说:“魏公不必多虑,庞图自己送到了咱们手上,正好拿他做一个诱饵。”
“诱饵”
魏满不知道林让在想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因着林让已经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魏满总觉得哪方要遭难了一般。
庞图留在营中歇息,他可没有闲着,晚上有一个接风宴,庞图参加接风宴之前,正好遇到了前往赴宴的吴邗太守杨樾。
“杨公,久仰大名啊。”
杨樾被他叫住,回头一看是庞图,登时有些后悔停了下来,方才就该装作没听见才是。
杨樾已经停下来,如果继续往前走,也太不给面子了。
而且这庞图……
竟生得这般好看
别看他有些灵牙利齿,刻薄挂像,但生得清秀儒雅,别有一番风韵。
杨樾一看,嘿嘿笑了一声,说:“使者,没成想使者还听说过我杨樾的大名”
庞图笑着说:“杨公大名如雷贯耳,当年杨公被魏公折断双臂,可是很出名儿的。”
杨樾一听,这庞图竟如此挑衅,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全都抖落出来了。
当年杨樾调戏林让,被魏满折断双臂,这一说出来都是黑历史。
杨樾脸色不太好看,庞图则说:“诶,杨公可万勿动怒,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内乱呢”
杨樾听着有些纳闷儿,说:“你是陈继的人,就算做了一回玄阳特使,又怎么与我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庞图轻笑出声,说:“杨公,您如何如此拎不清呢杨公如此骁勇大将,却屈居在昔日里的仇人手下,难道就甘心么我可听说了,魏公处处对杨公留心提防,难道杨公就甘心么还有……杨公倾心于鲁州刺史,可那鲁州刺史不识抬举,偏偏谄媚于骠骑将军,难道杨公就甘心么”
一下子上来三个甘心,还真是让杨樾措手不及。
杨樾心里头的火气“嗖嗖”的冒,毕竟他是那个暴脾性,再加上庞图扇阴风点鬼火,自然生气。
但杨樾也不是个傻的,反而十分机灵,他哪里能不知道,庞图想要自己与魏满内乱,好坐收渔翁之利。
杨樾心中冷笑,长得这么好看,却原来是个阴毒的,你想顽老子,把老子当枪使,借刀杀人
也要看看老子了不乐意。
杨樾当时装作一副很愤怒的模样,其实他也不用装,因着他总是被魏满打压,的确很愤怒,一提起林让,那就更愤怒了,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美人儿,这美人儿却被魏满截胡了去,能不愤怒么
杨樾故意说:“使者,这里人多口杂,不若……咱们晚些细说”
庞图说:“多晚”
杨樾说:“今夜散席之后,营中西南角有个堆放木柴的破帐子,等夜深人静,咱们便在那里……叙一叙,如何”
庞图以为杨樾上钩了,便说:“那庞图到时候便公侯杨公大驾了”
杨樾笑着说:“一定一定。”
庞图说完,率先进入了宴厅营帐,杨樾看着庞图走远的背影,心想着跟老子斗
就在杨樾得意的时候,“嘭!”一声,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杨樾的肩膀。
杨樾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楚,就被人狠狠的亲了一下,还重重的啃了一记,啃得他生疼。
“嘶——流血了!”
杨樾捂着嘴,定眼一看,说:“虞子源!你特么发什么疯啊……”
虞子源目光阴沉,一步步逼近杨樾,因为身量的优势,微微俯下身来,与杨樾平视,沙哑的说:“杨公与人约了夜深人静之后相约,你说,子源发什么疯”
杨樾:“……”
杨樾心中暗道不好,这虞子源功夫了得,神出鬼没,方才肯定将自己诓骗忽悠庞图的话全都听了去。
杨樾赶紧解释说:“好汉,你听我解释!”
虞子源说:“杨公但凡沾花惹草都要向子源解释,恐怕这辈子是解释不清楚了。”
杨樾心中冤枉,说:“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儿!”
自己耍个小聪明而已,竟然还被虞子源撞个正着,真是不能再背了!
宴席进行的非常顺利。
宴席中间,虞子源走过来,与林让说了两句悄悄话儿。
魏满方才抽不开身,正在与使者庞图敬酒,一回头便见到虞子源与林让附耳说悄悄话,魏满心里登时便酸了起来,找了个理由来到林让身边。
虞子源说罢了悄悄话,已经离开,魏满揪着林让的衣角,小可怜儿似的说:“林让,你怎么成天沾花惹草”
林让奇怪的说:“让又怎么沾花惹草了”
魏满看向虞子源的方向,说:“你们方才都贴在一起了,还不算沾花惹草”
林让淡淡的说:“虞公这株草,让可不敢动,生怕杨公扑上来咬人。”
魏满没忍住,登时笑了出声,说:“也是这个理儿。”
别看杨樾平日里花天酒地的样子,其实被虞子源吃的死死的,而且占有欲特别强烈。
林让对魏满说:“方才虞公与让说了一些……正事儿,倒是挺有趣儿的。”
“什么正事”
魏满总觉得,林让笑成这样,不像是正事儿。
林让冲着魏满招了招手,魏满立刻附耳过去,林让低声在他耳边说:“庞图如今是玄阳特使的身份,咱们不好拿他,但如今庞图自个儿送上门来,咱们不捏咕他,怕是对不住他的一番苦心。”
酒过三巡,宴席很快就散了。
庞图吃了一些酒,但是因着与杨樾约好了,准备离间杨樾,所以不敢多饮酒,恐怕误事儿。
庞图出了宴席的营帐,特意左顾右盼,眼看无人,这才往西南方向而去,果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堆放木柴的营帐。
破败的厉害,木柴也多半堆放在外面儿,营帐里面黑洞洞的,看起来还漏风,周边也没有士兵把手,荒凉的紧。
庞图走过去,轻轻掀开帐帘子,便看到有人站在里面。
因着不能点灯,那人身影影影绰绰的,庞图也没多虑,便走了进去,说:“杨公,叫您久等了。”
杨公并没有出声儿,庞图便笑眯眯的走过去,说:“杨公果然是图谋大事之人,如此守时守信,真乃大丈夫作风。”
杨公仍然没有出声儿,庞图讨好了两句,都没有什么结果,有些悻悻然的。
不过目前的事儿要紧,因此并不在意这些,庞图又说:“杨公是做大事之人,有自己的大报复,定然不肯卑躬屈膝于魏满小儿。”
“如今魏满小儿已经被三公申斥,还当着诸位孟军将领的面子,威严已失,军心紊乱,正是杨公图谋大事,反叛魏满小儿,与我家主公合纵联盟之时啊!”
庞图言辞恳切的说:“杨公,您还在等待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您肯反叛魏满小儿,到那时候,三公的申斥再加上杨公的动员,不愁其他盟军不解散,只凭借魏满小儿一个,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家主公,到那时候,我家主公必然重赏杨公,杨公建功立业之时,也即将来到,难道不好么”
杨公一直没说话,背着手,长身而立,似乎不为所动。
庞图一口气说了许多,心想这杨樾,竟还是个如此沉得住气之人
庞图眼眸微微一转,笑得了然,说:“是了,我知道杨公心里想的什么……”
他说着,慢慢靠近杨樾,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杨公喜爱美人儿,这有什么我家主公知晓,等事成之后,一定奉上各种美人,只怕杨公到时不想享受,那也是不成的了。”
庞图的话音未落,杨樾突然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庞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一拽。
“嗬——”
庞图是个文臣,也没有防备,哪知道杨樾突然发难,一个不稳,登时跌在杨樾怀中,被人牢牢桎梏住。
杨樾慢慢低下头来,逼近庞图,庞图下意识蹙紧眉头,只觉十分不适,想要挣扎,结果就听那人带着一丝微笑,嗓音很清亮,并不是杨樾那种微微带着沙哑的嗓音。
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轻笑,说:“那我若说……只要庞先生这一个美人儿呢”
私下昏暗,看不太清楚,庞图听到那人嗓音,心里一突,不是杨樾!
方才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又与杨樾约好,所以庞图不疑有他,如今距离这么近,等眼睛熟悉了黑暗。
定眼一看……
“鲁州刺史!”
是林让。
林让搂着庞图,庞图与他身量差不离,林让还摆出一副调戏人的模样,说:“怎么庞先生以为是谁”
庞图吓得脸色惨白,谁不知道林让与魏满是一伙儿的他刚才口中还一口一个魏满小儿,这岂不是自取灭亡
庞图面无人色,林让笑眯眯的说:“瞧瞧,给庞先生吓得,别担心,本刺史会好好儿照顾庞先生的。”
“哗啦!”
就在此时,营帐帘子被人不客气的掀了开来,火光冲天,从外面涌进来,跫音大起,脚步声杂然,一票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就是魏满。
魏满脸色黑漆漆的,犹如烧黑的焦木,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庞图,把林让拉到自己身边来。
满口酸味儿的沉声说:“还没顽够孤实在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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