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食指轻轻扣了扣书契,示意武德画押。
武德看着那书契,这要是画押了,日后可真的没有转换的余地了,况且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子画押,这……
这也太寒碜了一些。
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不要面子,脸疼。
不要里子,肉疼。
成大事者,还在乎脸疼不疼么
武德一咬牙,满面微笑的说:“卑将武德问心无愧,何惧画押呢”
他说着,很爽快的过去画押。
书契一式两份,林让“嗤——”一声,将魏满腰间的倚天宝剑拔出,瞬间将书契一分为二,一刀两断!
武德听着“嘶啦——”一声,那声音凉冰冰的,仿佛被隔断的不是书契,而是自己一般,不由有些后背发麻。
林让将一份书契递给武德,而另外一份书契递给了小灵香的亲大哥吴敇。
吴敇其实也不太放心武德,因此把书契上上下下的浏览了一个遍儿,这才仔细的放好。
武德拿着书契,松了口气,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接下来是该捞回本钱的时候了。
武德这么想着,便听到林让又……
又又又发话了!
林让一开口,武德腿肚子便转筋。
事实证明,光是转筋,那决计不够,因为还要抽筋!
扒皮抽筋的……抽筋。
林让幽幽的说:“以免夜长梦多,武将军这几日便准备订婚宴罢,先把婚事儿定下来,在天下英雄面前做个见证。”
订婚宴。
这宴席的确是需要的,毕竟小灵香可是郡主,所向披靡的破虏将军之女,吴敇的声望也在上升期,因此小灵香的地位很高。
林让说:“宴席需要大办,这宴席的事务,包括采办等等,那就有劳武将军了”
武德一听,这意思……
是要自己出钱办宴席
这事儿的确应该男方张罗着,但武德是个“穷小子”,任是谁都知道这个事儿。
让武德办宴席,那岂不是让他割肉
武德咬着牙想了想,虽破费了一些,但自己好歹有一些积蓄,如果全都拿出来,不知道够不够用。
武德赶紧拱手说:“是,这是卑将的分内之事,请主公与刺史大人放心便是。”
武德忍痛答允下来,这事儿便这么散了,大家看了一场好戏,很快便离开了大殿。
魏满等众人都走了,这才站起来,笑着说:“怎么样,顽的可欢心了”
方才林让当着众将领的面儿,逼迫了武德无数回,魏满看在眼里,那是宠在心里。
林让欺负人那都不叫事儿,难不成还要阻止,然后让林让欺负自己
开什么顽笑,魏满是个不吃亏的主儿,自然不会做这样舍己为人的傻事儿了。
林让淡漠的说:“还行。”
林让又说:“订婚宴必然有很多人都会参加,还会有破虏将军相熟的老人来赴宴,到那时候……魏公正好将陈继谋反,想要谋取陈仲路僭越之位的书信拿出来,公知天下。”
上次魏满便想要将陈继的书信拿出来,但还不到时候。
陈仲路在危难之时,给陈继写过一封信,让陈继来帮助自己,陈继假意拒绝,还忽悠了原文若给他送信,其实信上的内容是讨要天子之位。
如果陈仲路把天子之位“过继”给陈继,那么陈继就会帮助陈仲路退敌,如果不答应,那就不帮忙。
这封书信被魏满截获下来,因此陈仲路根本没有看到。
如今陈仲路已经死了,淮中大军溃散,是时候把矛头指向陈仲路,让他自食其果了。
如今众位将领都没有散去,正好将书信公之于众,大家刚刚打败了陈仲路,士气高昂,这下子都不用各自散去,便可以直接凝聚起来,继续攻打陈继,一鼓作气!
魏满一笑,林让是想要借着订婚宴的酒席,办点正事儿!
魏满说:“就知道你对孤好。”
武德筹办订婚宴,愁得眉毛都要秃了……
他家里没什么钱财,没有魏满那丰厚的底子,以前倒是有些个朋友,但是自从逃跑之后,魏满的至交好友嬴子云也没了,虽然二人同在营中供职,不过只是点头之交,见了面也不怎么说话,更别说借钱了。
武德拉了一个淸单儿,宴席上需要用的食的,还要有歌舞丝竹助兴,这许许多多,零零总总所需要的钱财,怕是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
武德愁的不行,总觉得自己讨得这个赏赐,分明就是亏本的买卖。
武德一个人坐在淮中皇宫的台矶上,伸手揉着自己的额角,这钱是怎么凑也不够。
武德正坐在台矶上发愁,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若是平日里,武德绝对是个机警之人,有人突然靠过来,他肯定能发现,如今武德正发愁,因此一个没注意,竟然叫人拍了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武德转过头去,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灵香郡主。”
是小灵香。
小灵香手里捧着一个漆红的大盒子,眨着大眼睛,从下往上的仰望着武德,那大眼睛水亮亮的,充斥着灵动,甚是喜人。
小灵香笑着说:“叔叔!香儿可找到你啦!”
武德:“……”马上都要订婚了,一开口还唤叔叔,武德这个大叔感觉压力很大啊。
武德干笑一声,说:“不知郡主寻卑将,所谓何事”
小灵香说:“香儿知道叔叔在为何发愁,叔叔定然是没钱,对不对”
武德:“……”为何今日灵香郡主说话,如此犀利
小灵香“哐当!”一声,将漆红盒子放在地上,还冲着武德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
武德有些奇怪,不过因着小灵香已经蹲下去,郡主都蹲下去了,武德这个“攀高枝儿”的没道理还站着,便挽起了袍子角,也蹲下去。
武德今日没穿介胄,一身长袍,像是文人打扮,看起来十分斯文儒雅,虽然有些年纪,不过并不显得衰老,反而气韵十足。
他这么蹲下来,小灵香看的面红耳赤,十分羞涩。
小灵香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啪啪啪”有声,心说,灵香,你要振作啊,不能被颜色所惑,正事要紧!
武德刚蹲下来,便看到小灵香对着自己粉嫩的面颊左右开弓的乱打,吓坏了武德,赶紧拦住小灵香,说:“郡主……郡主这是为何”
小灵香被武德一拉手,更是羞涩的不行,嘴角都抑制不住的往上翘曲。
武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才没注意,低头一看,自己正拉着小灵香的手。
武德赶紧松手,说:“对不住,卑将失态。”
小灵香摆摆手,十分不介意,心说失态才好呢!
“咔嚓!”
小灵香打开红漆盒子,示意武德去看。
盒子一打开,里面差点闪出金光来,各种各样的金子首饰,还有各种各样的珍奇珠宝,琳琅满目应接不暇,不过多半是女儿家用的。
武德有些奇怪,说:“郡主这是……”
小灵香说:“啊鸭!你笨鸭,这些都是给你的!”
武德指了指自己,说:“给……卑将的”
小灵香使劲点头,柔软的小头发点的一飞一飞的,笑着说:“香儿知道,叔叔你要筹备宴席很辛苦,必然没有太多的银钱,没关系鸭,香儿有钱,这些都是香儿的私房钱,叔叔可以放心拿来用!都给叔叔!”
其实武德在看到这些金银首饰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心中有一点点苗头。
但听到小灵香这般说辞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其实更多的是……
惭愧。
小灵香的确美貌灵动,而且家底丰厚,不只是富贵,还高贵,绝大多数的男子恐怕都无法拒绝这样出身高贵,又年轻貌美的小灵香。
武德也无从拒绝。
但武德又觉得,自己对于小灵香的感情,或许远远不及小灵香对于自己的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
武德的确野心勃勃,但并非没有良知,小灵香如此付出,他心底里不是很舒坦。
武德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拒绝。
小灵香抢先说:“快收着罢!难道叔叔还有私房钱办宴席”
的确没有。
武德有些尴尬,这些银钱仿佛是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灵香突然“嘻嘻”一笑,对武德招了招手,说:“这样罢,若是叔叔心中过意不去,那就答应香儿两个条件!”
武德听到小灵香这么说,心里到底有些宽慰,如果是交换,那么可能会好受一些。
武德立刻说:“郡主请说。”
小灵香笑着举起食指晃了晃,说:“这个第一嘛……以后不许叫再叫我郡主,要唤我……香儿!”
“这……”
小灵香故意一叉腰,腾家伙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武德,用修长的食指指着武德,生气的说:“这个也唤不来嘛我要生气啦!”
武德险些给小灵香逗笑了,轻声唤道:“香儿。”
小灵香差点被武德这一声给唤酥了,武德因着有些年纪,嗓音不如小伙子那么清亮,透露着一股低沉和沙哑,又是天生的暖男形象,因此一开口,给人的感觉仿佛如沐春风,温暖的不得了。
小灵香瞬间捧着脸,嘻嘻的傻笑了一阵。
“咳咳咳!”
小灵香赶紧收回神来,“元神归位”,咳嗽了几声,说:“这……第二嘛,毕竟是这么多财宝,很值钱对不对”
武德点头说:“的确着实值钱,这财宝不但能置办宴席,而且绰绰有余。”
小灵香煞有见识的点头说:“既然如此,这二个条件,你肯定要下大本钱才是。”
武德拱手说:“但凭郡主调遣!”
小灵香瞪眼跺脚说:“你说什么”
武德赶紧改口说:“但凭……香儿调遣。”
小灵香又忍不住嘻嘻的笑起来,捂着嘴笑了好一阵,这才切换回来,说:“第二,你……要亲我一下!”
“亲……”
武德吓了一跳,险些没蹲住,直接坐在地上,震惊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小灵香。
小灵香说的气焰冲天,仿佛武德才是被调戏的小姑娘一般。
武德赶紧说:“这……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郡主您……”
小灵香叉腰说:“哼!这么没诚意,我要去找魏公告状,说你欺辱于我!”
武德说:“这从何说起呢”
小灵香说:“你我都快要成为夫妻了,你却不愿意亲我,是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委曲求全的迎娶与我!”
小灵香这么一喝问,愣是把武德给问住了。
武德注视着小灵香,心底里登时惊起了滔天骇浪,小灵香不傻,她说话也是半真半假,聪明伶俐的很,也透彻的很。
武德心想,若是日后真的成婚,自己恐怕都无法降住她,并不是如此好糊弄的。
小灵香指着漆盒里的财宝,豪气的说:“亲我一下,财宝归你!”
武德心中更是犹豫,并不是他觉得小灵香丑陋不堪,相反的,小灵香很是娇俏可人,武德其实并没什么负担,况且他们马上就要订婚,那就更是没有负担。
说起来,武德应该上赶着才是,亲了小灵香,那日后小灵香便跑不掉了。
但……
武德却犹豫起来,小灵香如此一往情深,自己真的应该“趁人之危”么
小灵香见他不肯,又跺起脚来,软软的头发一颠一颠的,说:“你欺负我,香儿要与兄长和魏公告状!哦对了,我还要去找刺史告状!”
武德已经没了办法,这事儿也说不清楚,如果小灵香真的说出去,旁人定然会以为自己轻薄郡主,这问题可就大了。
武德赶紧稳住小灵香,说:“郡主,你便饶了卑将罢,勿要难为卑将了。”
小灵香一听,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两只手背蹭着眼睛,哭的梨花带雨的,嘴里吭吭唧唧的说:“你、你欺负与我,你不喜欢我,更本不想娶我,呜呜呜呜……是也是不然为何、呜呜为何不亲我……”
小灵香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眼泪吧嗒吧嗒的,武德心里一软,见她痛哭得难受,也不知为何,心境竟如此难过。
武德手足无措的说:“郡主,别哭了……好香儿,别哭了,这……我答允你,还不成”
他这么一说,小灵香“呜呜呜”的哭声登时停住了,眼泪简直收放自如,眨巴着大眼睛,水灵灵的,眼眶上还挂着水珠,却已经笑容满面,脆生生的说:“当真”
武德:“……”
总觉得被骗了。
武德这时候想要反悔,已然来不及了,便硬着头皮说:“自是当真。”
“那太好啦!”
小灵香拍着手,说:“来罢,别磨磨蹭蹭的,爽快些!”
她说着,还哥俩好的拍了拍武德的肩膀,然后竟然还闭上了眼目,往前探了探头,微微扬起小下巴。
小灵香虽十分豪爽,不过看的出来其实有点子紧张,她闭紧的双目微微眨动着,微颤的眼睫已经出卖了小灵香。
武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灵香,心中突然有一种发紧的感觉,好像被人扼住了脉门,又有些紧张之感,似乎……
武德也说不上来,便一“狠心”,探头挨过去。
就在此时……
“哎鸭!”
小灵香正等着武德自己“送上门来”,结果并没有等到,突然被人直接扛了起来,瞪眼一看,说:“魏公!”
扛着小灵香的就是魏满无疑了。
魏满突然杀出来,他身量高大,扛起小灵香,武德又蹲在地上,怎么可能够得着。
也足足吓了武德一跳。
还有更唬人的。
小灵香大喊着:“魏公你做什么,坏我好事儿!快放我下……”
下来……
这两个字儿还未说完,小灵香的声音都拐弯儿了,定眼一看,魏满身后还有人,原来魏满并不是主/谋,不过是个做扛包活计的苦工罢了。
身后才跟着地/主爷——林让。
林让负着手,长身而立,一身白衫,仿佛谪仙,施施然的从后方走了出来,站定在小灵香与武德面前。
小灵香:“……”完了……
林让面无表情,十分冷淡的指了指小灵香,复又指了指地上装着珠宝的漆红木盒,说:“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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