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跟着源赖光走出了大厅。
虽然他面上还是臭臭的样子, 但和他有小几日相处的茨木童子、酒吞童子等人都知道,他心里应该是高兴得不行。
甚至那股雀跃的感情,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跟在源赖光后面, 看起来满脸不高兴、不情愿, 其实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欢快地跳舞。
在单人探戈差点蹦出心口的时候,源赖光转头看向了他。
什么跳舞, 什么蹦哒, 鬼切立刻把所有激动的小人人掐灭了。
“干嘛”鬼切脾气很坏地瞥眼看他,又在心里紧密地注意着他所有的反应。
也许源赖光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 也许没有。
“我们先去近东郊查一下吧, 那里曾经有很多妖怪在……能够藏住邪气也说不定。”
闻言, 鬼切愣了一下,最终没有和他说, 那里曾是他带领他参与妖怪退治的距离平安京最近的一个地方。
对于鬼切来说刻骨铭心, 甚至于到现在都无法释怀的种种,因为源赖光的欺骗而让他杀死的同胞等等事情,源赖光甚至不记得了。
说的也是,对他来说, 都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何况死在源赖光手下的妖怪何其之多,又不是杀死鬼王这般英勇的战绩, 又何必被他放在心上
可鬼切仍然为此痛苦, 无比绝望……
鬼切感到了怅然,又倍感失落。
他所纠结的、所痛苦的,对于源赖光来说甚至算不上一件值得被多么花功夫记住的事情。
又或者, 鬼切唯一感到痛苦的,只是因为——源赖光的欺骗。
妖怪并不是那么和谐友爱的关系。
他们甚至会依靠彼此吞噬杀害来成长,供给自己。
所以,他们当真一点也不可爱和善,鬼切也没有真的博爱到有着“从人类阴阳师里庇护天下妖怪”的狂妄念头。
他只是接受不了害死了曾经伙伴的自己,甚至亲手杀死自己过去同胞的自己。
这样的满手血腥,加上源赖光之于他的欺骗。
鬼切才有种天翻地覆,整个世界都碎裂的滋味。
可是,他却不知为何,很难把两个主人看成一个对待。
就像……源赖光也没法把过去的他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当成一个一样。
明明知道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只是时间和阅历的不同。
但是鬼切也好,源赖光也好,都忍不住会把对方当成是两个人。
未来是不可能脱离过去的,曾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被抹去。
但是性格、行为哪怕只是细微的不同,都让两个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别扭和抗拒的感觉。
鬼切没法把这个强大又神秘的来自未来的源赖光当成是培养过自己的那个过去的主人。
源赖光也没法真的把妖怪鬼切当成自己过去的那个忠诚又可爱的强大兵器。
两个人都在慢慢适应、慢慢相熟的过程中。
源赖光对妖怪鬼切抱有疑虑和观望的意思。
鬼切对这个不一样的源赖光未尝不是试探而好奇的。
哪怕他曾如此喜欢他,爱慕他,依恋他——渴望他。
虽然说是探查范围在平安京附近,但是不可能真的只探查平安京的。
在这周围,临近的几个小城镇和农地范围,都会被包括在内。
只依靠现在的交通,哪怕是用牛车,都要有个一天半天的时间。
何况他们为了不出现疏漏,是靠双脚一步步走下来的。
等到夜色深下来的时候,鬼切只知道他们不过完成了预计任务的二分之一不到。
这个效率还是在两个人一个用妖力一个用灵力加持过之后紧赶慢赶完成的。
纵然他们身体条件不错,但昨天的战斗仍让鬼切感到疲惫,何况他昨天一夜没睡。
而源赖光也因为被压制了实力,身体的素质有了明显的下降。
只是鬼切看不出源赖光有大问题的样子。
当源赖光说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他只以为是他看在自己身体情况的份上,选择的一个折中。
虽然很想冲他吼两句,表示自己才不是那么弱鸡,早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源氏刀剑了,但在源赖光奇怪地看向没有动作的他之后,鬼切最终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这附近没有什么好的休息的地方。
鬼切本来想去敲两户村民的屋子,让源赖光暂住歇息的,毕竟对平民来说接待贵族可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但在敲下去之前,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般狰狞的恶鬼模样,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忠诚武士可以比的,只会把人吓死吧。
鬼切不得不黯然打消了念头,看向正饮着水的源赖光,心里莫名有几分没完成任务的瑟缩。
在他过去还是源氏刀剑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
不对,我才不是他的刀呢!
“就找个安全的树林休息一晚就好。不必麻烦。”
“哦。”鬼切闷闷地应了,自觉地起身去找些野果。
等他摘了不少,怀里兜了一小包鸟口夺食下来的酸甜味道的野果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去伺候他啊!
源赖光已经生起了火,大爷似的,在树下坐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