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清楚地记得,这一日的“自己”——应当是预感到了什么,遣开了其他的无关人员。
整个源氏府邸,都沉浸在一股低气压之中。
只因为几个月前,源氏家主源赖光病重。
只有源赖光自己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大限将至,于是布下了一个局:
以分身傀儡假死,企图瞒天过海,再续寿数。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也是为了骗过外面一直在寻找他的茨木童子和鬼切等有血海深仇的妖怪。
他好整以暇地在廊下的阴凉处等着。
不断地有源氏的阴阳师和请来的医师来来往往。
看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终于,那位他血缘上的儿子走了出来。
这位源氏家主的长子、未来的源氏家主,身边跟着他的弟弟之一源濑信,以无比沉痛的姿态,缓缓地落泪悲伤。
源赖光挑了挑眉,对于源氏这帮废物发现不了他,他其实在预料之中。
但是,乍一下碰到了记忆中的熟人——
他的目光落在头发都已经开始雪白的源濑信身上。
他感到惊讶,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苍老和虚弱。
但随后,他轻笑一声便释怀了。
左右,他们和他有关,又和他没关系。
“父亲大人他……”他儿子抽噎着,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走了!”
话音落下,早已酝酿多时的情绪和悲伤全都表现了出来。
院前所有人立刻跪了下来,向家主源赖光的方向叩拜,怀念和感谢。
源赖光完全不在乎地冷哼一声。
甚至面带微笑地,源濑信等人刚刚走出的房间——源氏家主辞世的那间屋子。
不出意外,他只在床上看到了被白布盖住的染着源赖光鲜血和头发的傀儡。
源赖光看向了隔壁屏风之后,他动了动食指。
“阁下是谁?”
那苍老却仍显力度的声音,让源赖光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一套咒术,可是跟着土御门安倍晴明那边学的吧,源氏的传统分身术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并没有和已经老去的自己分辨这种东西的欲望。
源赖光深深地相信,自己即使老去,也不会有这种难看的姿态。
他一步步地走到了屏风之后,世界规则从他踏进这间房间开始,就已经逐渐地进行着干预。
源赖光能够感到自己的行为愈发艰难,并且灵力的使用也更苦难了。
屏风之后,他看到苍老的“自己”身边围着的数十振历史修正主义者,他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被众多气息肮脏的刀剑直指着,自己的力量也被束缚,明明是该很不利的场面,但源赖光始终都十分从容。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苍老的面容,尽管那双红色的眼眸里还是那般充满着力量和不甘,只是很可惜,他终究不是自己。
这种宛若老鼠一般逃窜着躲避着的生活,就该结束了。
在另一双熟悉的眼眸震惊的表情之下,源赖光平静地勾起了唇角。
飞溅的鲜血落到他脸上和身上,多么熟悉的温热和味道。
他可是斩杀了无数个自己,才到了如今的程度啊。
“辛苦了,”源赖光对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缓缓地抽刀道,“有一句话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只要一个源赖光,就可以了。”
当苍老的源氏家主死去,这个世界没有两个相同的人见面之后,那种束缚感一点点地消退。
源赖光感到自己的力量又回到了身体里,以一种更加强大和庞然的姿态,将未来的他的力量夺去之后——他将更为强大。
“啧。”他振了振刀,鲜血从童子切安纲的刀刃上流下,不留分毫的痕迹。
不过是轻巧的一个动作,整个屋子里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全都在眨眼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