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梨开门的那一瞬间, 邵其修也没料到这么晚了她还没歇下, 上楼前,明明窗户已经没有灯光, 等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手指间夹的烟也停下递到薄唇抽的动作,瞬间好像静止了, 一截烟灰折断落下。
邵其修先反应过来,将烟蒂朝墙壁上碾, 眉宇间略许些的疲惫, 却不影响他说话“我现在回公司, 你休息吧。”
他对号入座,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贺梨休息。
看着男人转过身的俊漠身影,贺梨站在门口,喉间处仿佛是被什么无形掐着,说出来的声音很是艰难“离婚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 邵其修,我并不是很爱你。就算分开, 你看我过得也和之前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有区别, 也只是身边少了一个男人。
贺梨是想告诉他, 都是成年人了, 没有必要闹到这个局面。
他的所作所为, 就好似两人刻苦铭心爱过。
爱过吗
贺梨扪心自问,起码邵其修没有。
楼道口过于安静,将她说的每个字都放大清晰了无数倍, 邵其修步伐顿在原地里,拇指还搓着烟盒,他将住在隔壁的简娉视为情敌,潜意识不愿意被偷听墙角。
面对贺梨,只是神色深沉道“我今晚在酒局上空腹喝了不少白酒,胃很难受,你想说什么我听,让我进去喝杯水好不好”
怕她拒绝,未了,又强调一点“我没醉,现在很清醒自己说什么,也不会乱来。”
离婚以后,邵其修想求复合那段时间,也没有乱来过,就别说是现在了。
贺梨看着他西装不再整洁到一丝不苟,领口纽扣虽然系着,领带却歪了一点,也没佩戴袖扣,和往日那个自我要求级高的男人大不相同了。可能是装的,也让她心软一寸。
最终,贺梨也不想被上下楼的住户听墙角,给他开了半扇门。
邵其修走进公寓,知道她是想谈一下。
也没有拐弯抹角,坐在沙发上要到了杯温水后,视线盯着女人松开杯子的手,低声说“当年的确是因为我想娶你,才和孟馨蔚那边断了关系。”
贺梨指尖一僵,就算是现在听见,也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她唇角扯着“你没有尊重过我,也羞辱了你和孟馨蔚以前的感情。”
邵其修接受了她的指责,包括对自己行为的不齿。
那时无论是贺梨还是孟馨蔚对他都可有可无,唯一区别就是前者刚新鲜,后者已经腻了。邵其修一边还没彻底摆脱孟馨蔚的纠缠,同时又和贺梨订下婚约。
他没有资格反驳半片字,只是想澄清一点“三年前给孟馨蔚投资款,不是想跟她旧情复燃。”
贺梨抬眸看着他的脸,连轮廓看上去都清瘦了不少,似乎没休息好,她红唇抿着说“你们私底下经常见面,草莓味的,也是她的,对吗”
邵其修先是皱眉头,但是他记忆很好,也没有失忆。
特别是贺梨身体对草莓味过敏,他作为丈夫,不可能忘。
只是没想到贺梨似乎什么都知道,他此刻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就像是接受审判的罪犯,跟她一桩桩的供认不讳“是她的。”
贺梨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却还是眼红转过头。
邵其修的话还没说完“她塞到我口袋里暗示,我没有进孟馨蔚的房。”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邵其修更了解孟馨蔚,倘若真的进了这个女人的房间,事情就远不如几句薄情寡义的话能摆脱的了。
何况,他本身就不是沉迷于女人香的男人。
女人对他来说,虽然该享受的时候会享受,却没有到离不开她们的身体地步。
邵其修视线盯紧了贺梨白净的侧脸,低低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婚外情过这样代价很大,比起一时快意,我觉得不值得。”
“可是你一直都在精神走失,你就算没有和她们开房,也不妨碍你保持着绅士风度跟她们共进晚餐,送她们回家,欣赏她们的魅力。”贺梨云淡风轻的语气,打破了男人的伪善。
她没有讽刺,只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告诉他“邵其修,我不想恨你,恨一个人很累。”
邵其修要不是看到她眼角在发红,甚至觉得两人之间真的不可能了。
可是贺梨再怎么伪装得淡定,眼角不受控制的红了,间接暴露她内心的波动。
嘴上说不恨,到底还是怨的。
他深邃的眸色在无声变化,修长的手将她手腕握住,一抹温柔的触感更让人舍不得放手“我改,这些只要给我时间和机会,我都会改。”
贺梨愣了下,满心酸楚瞬间被他掌心的温度覆盖。
“你放开我。”
邵其修这回没有听她的,反而还用手臂将她抱紧在怀里,低首,削瘦的脸庞也贴着她发丝,嗓音沙哑低低道“你用简娉报复我的时候,我很痛苦也很开心,你要不在乎我了,就不会这样做。”
贺梨仿佛被他说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段时间你给我机会,让我以为你会答应跟我复婚我总是以为在做梦。”见贺梨不挣扎,邵其修眼底神色愈加深不见底,才往下说“像我这种男人谈感情谈爱很可笑,贺梨,我没资格跟你说爱这个字,但是我离不开你。”
他终于坦诚了自己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弱点。
是真的离不开她,放不下她。
这两个多月里,邵其修认清了自己,薄唇微启,温热的气息丝丝传入她耳中“我跟你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和孟馨蔚上过床。”
贺梨肩膀在细微的颤抖,眼睫下的情绪,也开始扰乱她的思绪。
她没有哭,突然情绪爆发般,伸手开始打他胸膛。
邵其修手臂收拢地抱紧她,一言不发任由贺梨指尖发白扯着自己衬衣领口,说话声,上气不接下气“我讨厌这样互相猜忌的婚姻,我不想这辈子都要活在每天怀疑你外面是不是有女人的阴影下邵其修,你为什么要这样自私自利,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太会揣测人心,知道怎么拔掉她心里那根刺。
贺梨在嫁给他之前,就听过邵其修感情史丰富的风声。
可她婚前都选择不在乎,又怎么会在婚后翻旧账
只不过是他的敷衍和不尊重,以及与孟馨蔚藕断丝连的关系,让贺梨感到了背叛。
她是一个活在当下的女人,善于妥协,又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对邵其修的恨意,仿佛在今晚都找到了发泄口,眼泪开始忍不住的滴滴落下,哭得狼狈不已“当年我给你第一份离婚协议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邵其修,我当初误以为自己怀孕的时候,你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愚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女人”
“对不起。”邵其修看着她哭,胸膛内有什么东西,也在猝不及防地重击着那颗心脏。
贺梨很少会这样又哭又控诉着男人的恶劣,她的情绪永远都是平静的,平静到邵其修几度怀疑怎么会有人情绪平稳到这种程度。
他三番四次打翻她平静之下的面容,如今却后悔莫及。
“是我的错。”邵其修手掌捧起她白净的脸蛋,目光紧紧盯着那双哭红的眼,嗓音沙哑,带着他无法自控的情绪“你需要我的,贺梨我们还有几十年,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你奶奶不可能陪你度过,贺家也不可能成为你一辈子的依靠。只有我,相信我可以让你依靠。”
她无父无母,除了养育自己长大的亲奶奶之外,活的过于飘零。
邵其修干净的手指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依旧不改自己的意图“你给我的感觉就像蒲公英,随风吹到什么地方,就是家,却一直都在外漂泊,贺梨,你是想要一个家,否则也不会跟我结婚,就算不爱,也尽心尽责的做个合格完美的妻子。”
她眼睫毛挂着泪,愣愣地看着面前句句属实的男人。
邵其修低头,贴着她冰凉的额头,说话轻到只有彼此听得见“我们离婚半年了家里属于你的东西我一件都没有扔,你寄还给我的衣服,也都放在你以前用的衣柜里,连你过期的护肤品,还在梳妆台上。”
“贺梨,我们有家”
深夜静的吓人,男人嗓音低低的哑着,钻入她的心底最深处。
公寓里,贺梨被抱着,两抹身影落在地板上,被灯光拉的很长
春节刚结束,天气依旧很寒冷。
不过晏城这座城市越发热闹了,纵使风雪交加,也没有影响大家过完年的心情。
温酒的二胎,出生在二月份的大雪天里。
生孩子时,贺梨在医院陪了一整晚。
她看着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温酒,有时会片刻恍惚,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想起刚认识的时候,温酒还是单身,和徐卿寒的感情不稳定。
现在连二胎宝宝都生了。
贺梨在医院陪了三天,傍晚时分,邵其修从公司下班回来,路过医院也过了一趟。
病房内,男人深灰色西装笔挺,外面披着大衣,肩膀处落了许些雪花,应该是下车没打伞的缘故,一走进来,暖气袭来,雪花很快就融化了。
贺梨给他递了一块干净毛巾,邵其修伸手接过,自然而然和躺在病床上的温酒说话。
自从那晚上,把所有的话都说开后。
两人心平气和的相处着,就像多年熟悉的朋友一样。
贺梨坐在婴儿床旁边,静静的看着。
温酒是剖腹产,要住院一周左右。
她还很虚弱,脸蛋没了血色,唇瓣都是白的。
邵其修问她“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