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山介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眼皮无精打采的垂下,书包里装着勒索来的钱包。
学校到他家的路上,他会经过一段三不管地带。这里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拐弯的小巷,时不时的有哭声从那里的黑暗里传来。
西园寺山介无故打了个寒颤。
明明是温暖的春天,照理来说也应该很温暖才是,但他只感觉到了数不尽的寒意慢慢爬上脊梁,窜入他的骨髓。
这条路上最不缺的就是勒索与反勒索,以及瑟瑟发抖靠在路边的乞讨者。
西园寺山介的目光落到街道边一个靠在垃圾桶旁边的人身上。
仔细看,那是个老人,脸上的皱纹褶子间填满了深色的污垢。他衣不遮体,瑟瑟发抖的靠到垃圾桶上,似乎那样就能得到一些温暖一样。
但他得到的只能是寒冷的铁器触感。
西园寺山介顿了顿。
这一刻,在他脚步迈下去的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比如支离破碎的家庭,垂垂老矣的爷爷,还有堕落的自己。
西园寺山介垂下了眼。
老人本来半闭着眼,浑浊的发黄的眼珠无神的凝视着前方的某个点。但是,很快的,他的视线中踏入了一只黑色的,干净的鞋。
他仓促的往后退了退,浑浊的眼珠慢慢把视线集中到垃圾桶旁边的瓷砖上。
他以为笼罩住他的阴影要离开后——或者留下些侮辱他的痕迹后离去。但那个黑影中慢慢探出了一只手,一个半成新的,小巧的钱包轻轻的落到他的面前。
……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吗?
他迟钝的想到。
……但直到他盯着那个钱包看了又看,那东西也还静静的呆在那。鼓鼓的,似乎在预兆着什么。
老人抬起头,可是这时候那个停顿片刻的黑影早就已经不见了。
西园寺山介过上了打劫别人、把打劫来的东西分给这条路上的人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学校和别的地方,他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年。但是在这条街上,他却是一个默默付出的施予者。
太可笑了。
他面对着一起的不良少年,脸上挂上了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假笑,心里的空虚越来越大。
——越是这么做,名为“西园寺山介”的存在就越是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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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是如此。
他握着小刀,几乎是锋刃刚挥出的一刻他就后悔了。
如果刺中了——会有什么结果?
他突然有些茫然。
……会被逮捕吗?会被反杀吗?
一瞬间,他的大脑以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开始转动,无数的猜测随着那把掏出来的小刀涌入他的脑海——
全部都变成了一句话。
他的人生,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但是已经阻止不了了。
小刀顺着惯性狠狠地朝着前面那个人的后心扎过去。西园寺山介悲哀的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或许说他欺凌过的人都是无辜的。
……这下子,彻底、不能重新再来了吧。
他麻木的,手臂顺着狠狠戳下去的力道,手里的小刀扎了过去。
“啪!”
哪知道那个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扭,那原本会插:到他后心的小刀竟然险险的错过了他的致命处,换成在荻原涉的左臂处留下一道伤口——
荻原涉的反应很快,几乎是那小刀刚刚戳上他的手臂,他就干脆利落的一个反手把小刀甩开。
一同被甩开的还有西园寺山介的手臂。
明明荻原涉的力气很大,他身上的低气压也敏锐的被西园寺山介感觉到——但是,为什么呢。
小刀摔到了地面,沾着血迹的那一面被虚虚的掩埋进了树叶的脉络里。
西园寺山介的瞳孔迟钝的看着那把小刀。他的手心全都是冷汗,此时抖的和得了病的病人一样。
慢慢的,他的眼球迟钝的看向不远处捂着伤口的少年。
对方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更多的不可置信——还有疑惑。
荻原涉的怒火神奇的熄灭了。他捂着伤口,罕见的不知所措的眨着眼睛。
“你……”
良久,他犹豫道。
“你为什么要哭?”
诶?
西园寺山介茫然若失的动了动,手朝着脸上一抹,满手的液体。
……咸的。
他舔掉流到唇角的液体,突然笑了。
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没死
他没死。
西园寺山介又想起那个俯卧在垃圾桶旁边的老人。
如果当时自己的存在是那个老人的“重来一次”的话,那、
……那是不是证明着,他还能够重来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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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言的看着面前这个学长又疯又笑,眼泪擦都没擦,朦胧的透着水雾的眼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有点不能理解。
……明明受伤的是我,应该感到疼痛的也应该是我,那为什么他会一副得救了的样子?
但是我几乎很容易的平息了我胸膛中的怒火。
我捂着左臂上的伤口,看着顺眼不少的学长,叹了口气。
算了,放过他吧。
也没必要赶尽杀绝不是吗。
我离开了这里。
身后,那个前辈又哭又笑的声音还隐隐约约的传来。
之后,我在校园中转了几圈,回到了教室。
手机滴滴的响着。我掏出来瞟了一眼。哦,原来是到了发生活费的时候。
我对这对父母——现在应该是一对离婚的夫妻。
他们已经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父亲和曾经插。在他和我母亲之间的小三——事实是这样,但我更愿意称他们为真爱。
他们有了新的孩子,起名为荻原成浩。
是我的弟弟。
我的母亲……我联系不上她,也没那个心思去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