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没看伊凡。
满脸喜悦激动情意绵绵在扭过头第一眼看到丹粟的瞬间变了。她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又像是天上掉了个巨大的馅饼下来,那双红眼睛水汪汪跟个兔子似的,脉脉秋波却尽数发送给了滚滚黑烟连个人形都没有的丹粟。
眼睛都没往伊凡身上多瞟一下。
呵。
一见钟情啊。
伊凡唇角挑起了兴味十足的笑。
有人挥着锄头想挖墙脚的事情,巫璜目前还一概不知。
他正慢条斯理地收割着自己辛苦了好几天的成果,背景音里道士愤怒到破音的嘶吼充分舒缓了他被那包骨粉刺激出的阴暗情绪。
他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天赋太好知道得太多,就像常在河边走的人,总免不了有沾染上的时候,况且他还久病在床被迫天天对着群蝇营狗苟的家伙熬日子。
不过活着的时候他那些污浊的念头实在没什么表现机会就是了。
身体差得连坏事都干不了,巫璜反省一下自己生前的日子是不怎么快活。
那道士已经气得快疯了,面容狰狞扭曲骂得让人大开眼界,起码周望津的表情已经从“卧槽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变成了“卧槽居然还能这样”,道士出现的第一秒就缩在巫琮身后怂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他们出门的时候被道士堵了个正着,或者说是巫璜让道士堵他堵了个正着。
周望津手上还拎着两杯奶茶抱着一桶爆米花,电影票被突然出场的道士吓得掉在了地上,怀里猫儿子还锲而不舍地扒拉着衣服从纽扣缝隙钻出个小脑袋来,好奇地看着被巫璜一个个摁进地里的厉鬼幽魂。
“咪咪”
看起来好好吃
小奶猫的眼睛都亮了,却被周望津赶紧塞塞好藏进衣服里,满脸警惕地盯着那个道士。
他可是听大佬说了,这个道士想害他就是因为看上了自家宝贝儿子。辛辛苦苦怀胎二十年生下来的猫儿子,他是绝对不会交给这个满嘴脏话一看就不学好的地中海老男人的
道士却也已经没了心思去觊觎周望津身上的小龙,这几天他的连番手段被巫璜一一破解,反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元气大伤,自然也就知道巫璜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寻常碰到了硬茬子他都是触之即走,反正天下那么大不缺他的容身处,然而没了酆都骨玉的他根本不能退,那是他的大半条命,他的立身之本,他必须得拿回来。
道士精心谋划,挑了利于自己的战场设下埋伏,又引诱周望津那傻子乐颠颠地踩进来,盼着打巫璜个措手不及。但过程明明与他的计划完全吻合,结果却是背道而驰,现在被打得像条落水狗是自己,而且他把巫璜那不紧不慢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人享受的就是慢慢磨死自己的过程,若非如此他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彻底败了。
他不甘心啊。
手上役使鬼魂的令牌烫得几乎拿不住,道士嘶哑着嗓子召唤来更多厉鬼冤魂。他殚精竭虑筹谋几十年才得了现在的大好局面,又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引颈就戮,或是直接自杀寻个痛快。
他还有最后,最后的一张底牌,一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轻易绝不敢动用的王牌。
巫璜只慢悠悠磋磨他,也给了他掀开底牌的喘息之机。
一兜豆子。
道士的腰间挂了一个布兜,解开布兜哗啦啦啦滚了满地的,是一地滴溜溜圆滚滚的豆子。
道士的表情如同疯魔,咬破舌尖喷出一小口血,高声呵念,“弟子罗平周,借酆都阴兵之力”
话一出口,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去。周围阴风骤起似有鬼哭狼嚎之声,遍地豆子响起砰砰闷响,而后甲胄碰撞刀兵齐鸣,一颗颗豆子化为一个个黑甲黑面的高大兵士。
撒豆成兵。
阴森寒气扑面而来,冲得周望津两腿一软翻出白眼,三魂七魄也要被这寒气冻结住一般。道士的声音有气无力,却满是胜券在握的得意“此乃酆都阴兵,你、你们,都得给我死。”
“大、大佬”周望津拽着巫璜的衣袖打着哆嗦,更用力地把猫儿子藏进衣服里。
“酆都阴兵”巫璜像是听见了什么古怪又有趣的东西一般,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而后他极轻极快地,笑了一声。
道士哈哈大笑高举令牌,“杀了他,杀了他们”
在他的命令之下,黑甲兵士动了,甲胄碰撞发出坚硬的响声。
周望津闭上眼抽抽鼻子,听着那响声上下牙打颤。
那声音如同上了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忽地把道士的笑卡在了喉咙里。
那些黑甲兵士面向巫璜,垂下头颅弯下膝盖。
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