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子来到后院,递上一封拜帖,李吾玉看完拜帖,不动声色地问:“来的人什么样子?”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得很旧,但模样挺周正的,和老爷您……和老爷您有点像。还带着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门子回答。
“真是他来了?”李吾玉不动声色。
何凤南捏起拜帖,见到投贴的人是李不琢,淡淡道:“哦,是李石头那个瞌睡精,他来做什么?”
李不琢小字石头,家人叫他李石头,他自小有个怪病,一天能睡十个时辰,随时随地能闭眼。出个恭都得要他娘盯着,以防栽茅坑里。
李吾玉沉吟了一会,才说:“说他要考童子试,请我为他户籍作保。只不过……这两年我们两家都没有书信来往,怎么突然就上门拜访了,当年的事难道他没有怨气?”
“考童子试?”何凤南摇头失笑,“这倒是新鲜了,在沧州那偏僻地方不敢考,非赶幽州这人才辈出的地方来凑热闹?无非是看中咱们家发达了,过来投奔的吧。当年我不过说了她母亲一句,他能有多大怨气?也罢,临台街那药铺正缺个帐房,开每月两个银锞子,让他过去得了。”
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对于李不琢伶人出身的母亲,何凤南向来有些鄙夷,连带着对李不琢也不大看得起。
“也好。”
李吾玉点点头,没一会,那位性情孤傲的偃师宗匠去休息时,李不琢便被门子接引到后院。
李不琢跟李吾玉寒暄了几句,终于,李吾玉问到李不琢母亲身体如何,李不琢说两年前过世了。
李吾玉沉吟了一会,不动声色移开话题:“既然刚到幽州,就先在府里住下。明天我派人带你去临台街的千金堂,先当个帐房,三斤也去,给你们二人开每月四个银锞子。先做两年,做得好的话,千金堂就交给你管。”
李不琢道:“谋生我有办法,就不在贵府留宿了。”
李吾玉皱起眉毛,这时何凤南说:“夫君,余大人昨日和你有约,快到时候了吧?”
何凤南是要单独和李不琢说话,李吾玉心知肚明。
李吾玉一走,何凤南上下打量着李不琢:他穿着发旧的对襟黑色布衣、老布鞋,衣摆里绑腿颜色已泛黄了,脚边的书箧也饱经风吹日晒,颜色参差。
“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不算苦。”
何凤南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道:“当年的事……彩衣她是怎么死的?”
“婶婶一家搬走后,母亲受了场风寒,就一病不起了。”
李不琢看向何凤南。
两年前,李琨霜被古微观方士看中,李吾玉一家即将搬去幽州,大开喜宴。
席上,有歌女在唱曲儿,李不琢的母亲祁彩衣情不自禁和了一句,被书香门第出身的何凤南当面斥责“操持贱业,有辱李家门风”。
当晚回家,祁彩衣哭哑嗓子,染了风寒,大病一场,李不琢拿家里最后积蓄请郎中没治好,说是心病,两月后祁彩衣病死在床上,临终时抓着李不琢的手,嘴里一直念叨的,是“出人头地”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