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汤兆隆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他每晚都能梦到一个只有半边脸的女子,凄厉地叫着“阿隆,我的阿隆。”。他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
有一天,在他的梦中,那女子半边脸上的血污一点点散去,他看到了一张秀雅精致的面庞。他还看到那个女子怀中抱着个婴儿,在臂弯中摇晃着,满脸幸福的神情“阿隆要快快长大哦。”
他明白了,那个梦魇中的女人就是他的生母。
病好后,他再次来到了那废弃的宫殿。但是这回,却发现那女子已经不在这里,墙边泼着一大滩血迹。
他拦住一个扫地的老嬷“婆婆,那个一直躺在这儿的女人上哪去啦”
“回四皇子,她死啦。”
“死了怎么会死了”
“嗨,这不上回让您受了惊,皇上直接就命人把她处死啦,”那老嬷一脸得意地说道,“真是不自量力的贱货,都被打入冷宫了还不认命誒,四皇子”
汤兆隆失魂落魄地走出冷宫,他想大哭一场,却流不下一滴眼泪。
从那之后,他不再是个动不动就哭的瓷娃娃。他不爱读书,最烦那些四书五经孔孟之道,他喜欢舞刀弄枪,经常跟随开国名将张达南征北讨。
汤遇甄曾说“兆隆和朕不像,朕是个秀才,兆隆将来会成为一个将才。”
他知道汤兆隆和他疏远,他知道汤兆隆可能对他没多少父子之情,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随意下令处死的吓到四皇子的妃子正是汤兆隆的生母,虽然那个可怜的妃子早已被他从记忆中抛弃,他更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此事,一颗仇恨的种子已经在汤兆隆的心中悄悄萌芽。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打断了汤兆隆的思绪。
西惜扭着纤腰款款走来,直接坐到了汤兆隆的大腿上“夫君,我们游江南去可好咦,你刚刚是哭了”
“江南是游不了了,打消这念头吧。”汤兆隆往西惜的鼻子上刮了下。
“为啥”
“父皇驾崩了,我们得服丧。”
“什什什什么”
西惜吓得从汤兆隆腿上跳了下来,她掐指一算,老皇帝一死,汤兆隆和汤兆文的皇位之争就快该拉开序幕了,而她现在还没能让汤兆隆可以为她放弃一切,不再快些的话,可能真的会发展到无可挽回的一步。
“那我们要去京城吗”
“不用,父皇曾经下令,分封在外的藩王不得擅自回京。太皇上他没让我们回京,我们就不能回。”
西惜在心里想死了爹还不让回去,那肯定是怕藩王趁乱夺权呗。
她看着汤兆隆有些泛红的眼眶,轻柔地说道“阿隆很伤心吧,想哭就哭吧,这儿没有别人哦”
汤兆隆一听“阿隆”而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西惜看着汤兆隆被泪水充盈的眸子,心中一疼,将汤兆隆的脑袋搂进了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阿隆别伤心别伤心。”
汤兆隆忍受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西惜的衣襟,他压抑地在西惜怀中留着泪,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想在眼前浮现出母亲的那张脸,却发现那张脸上一片模糊。原来不管是曾经多么深爱的人,也会随着漫长的时间慢慢淡出记忆。
西惜看着一向吊儿郎当的夫君哭成这样,心想他和父亲感情真深。殊不知汤兆隆哭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那个只在他记忆中出现过一面的,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母亲。
很快,王府上上下下都裹上了一层白色。而汤兆隆不知为何,死都不穿白,说是不吉利。不仅如此,他仿佛在故意违反守孝期的规矩一样,每晚在王府里放一挂鞭炮,顿顿大鱼大肉,还请那戏班子来唱戏,其实若不是有了西惜,他还想着应该在这样的日子再娶几房小妾。这景王府每天喜庆得不像办丧事,倒像是过年。
阮诗萍什么都不懂,自从李彪来了后她倒不怎么缠西惜了,整天跟在李彪屁股后头让他给她放鞭炮玩。
西惜每天都一脸黑线,她搞不懂汤兆隆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当时哭得这么伤心,而如今却这么胡来。她想可能汤兆隆是个先进的唯物主义者吧,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搞那些封建礼数没用。
汤兆隆每天都会去在佛祖面前跪一会儿,上上香。倒不是祈求保佑他们一家健健康康风调雨顺啥的,而是希望佛祖不要留情,直接让他爹坠入地狱或投胎到畜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