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的话稳定而又清晰听得誉王心头一颤忍不住又叫了一声“父皇”。梁帝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依然板得如寒铁一块不过心里已经有所迟疑。
到目前为止他已基本判定夏江和誉王是在联手构陷靖王也很清楚誉王在那次惨烈的私炮坊爆炸事件中动的手脚对于这二人蓄意欺瞒、挑衅皇威的部分梁帝丝毫也没有想过原谅二字不过现在事态已经控制住了再把这林林总总翻到朝堂上去公开审理他也不愿意。
“蔡卿朕这就诏命中书令削免朱樾的官诰免职之后就用不着三司会审你全权处理就是了。”梁帝平缓了语气对蔡荃道“朕觉得案子审到朱樾这一层已足以平定民心到此结束吧不必再审问什么主使人之类的了。”
“陛下”
“至于其他要处置的人朕自会处置”梁帝面无表情地截断了刑部尚书的话“蔡卿只管结案就是辛苦你了。”
蔡荃颊边的肌肉绷得紧梆梆的垂下头掩住了脸上隐忍的表情也掩住了眼眸中深深的愤怒。誉王跪在殿中叩头谢恩的声音他也没有听见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跟梁帝争辩因为他知道争辩也是没有用的。
“蔡卿朕的意思你明白没有”梁帝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下面传来“领旨”二字不由挑了挑眉将语气加重了一点。
蔡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停顿了一下这才躬下身去低声说了一句:“臣领旨。”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蔡荃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严谨地行完礼退出了暖阁。一出殿门廊下带着雪气的冷风便吹了过来寒意透骨可年轻的刑部尚书却觉得心里火辣辣的灼烧得难受。在外殿侍候的太监将他入阁前脱下来的披风送过来他也不披只抓在手里便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在宫城门外蔡府的轿子还停着原处家仆们一看见他便忙不迭地迎上来。可蔡荃却不上轿顺手拉了随从的一匹马翻身而上独自一人朝城中奔去完全不管身后慌乱的一片。就这样纵马前驰不知跑了多久才渐渐听到有人在后面叫着:“蔡兄蔡兄”
蔡荃勒住马缰停了下来吏部尚书沈追圆圆的脸出现在面前看那喘吁吁的样子大概也追了一阵子了。
“怎么了瞧你这脸色”沈追伸手拉住蔡荃的马头关切地问道。
蔡荃仰起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默然了片刻突然道:“沈兄陪我上酒楼喝杯酒吧”
沈追怔了怔随即一笑温言道:“你还穿着朝服呢。走拐弯就是我家我有一坛窖藏六十年的状元红管你喝够。”
蔡荃没有推辞两人一同打马进了沈府。沈追将客人让至前院小花厅落坐吩咐治宴结果酒菜刚摆好蔡荃就一连干了三杯。
“好了海量也不能这么喝”沈追按住他的杯口问道“到底怎么了你穿成这样是进宫了吗”
“是啊”蔡荃长叹一声“为私炮坊那件案子我跟你提过的”
“那个要紧的人证已经审好了”
“是”蔡荃用力揉着前额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审了几个通宵总算审清楚了今天去禀报陛下。可是陛下却让我结案说是到朱樾这里就可以停止了不许再继续不许把根子给挖出来”
沈追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道:“这个结果你本该有点准备的。”
“我准备了的真的”蔡荃红着眼睛抢过酒杯又灌了一大口“沈兄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多难受陛下看了供词确实是怒了他一直在骂誉王骂他玩弄手段骂他欺君瞒上而誉王也一直在谢罪说他只是被逼无奈从不敢轻慢皇威可是重点在哪里重点不在这里六十九条人命六十九条人命啊对于皇上而言这个不值得一骂对于誉王而言这个不值得一悔吗居然谁都没提谁都没有看得很严重他们介意的他们放在心上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沈追了半天呆突然抓起酒杯一仰也干了。
“为了谋得私利这样草菅人命已是令人指可更令我觉得心寒的是为君者对这一点居然毫不在意”蔡荃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所谓人命关天那才是底线。再这样消磨下去大梁还有什么气数百姓还有什么活路这样不把民生放在心上的人就是我们将要侍奉的主君吗”
“谁说的”沈追突然一拍桌子“这话我以前从没说过但我现在可以跟你说先别气馁还有靖王殿下呢。”
蔡荃眉睫一跳慢慢把视线转过来直视着沈追“既然你说了我也不瞒你我对靖王殿下的期望也跟你一样。只是誉王的手段实在阴狠靖王殿下的身边要是没有一个替他挡暗箭的人未必能走到最后一步这些咱们又帮不上忙。”
听他这么一说沈追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摇头叹道:“你说的是现在靖王殿下还囚禁在府里反省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通报求情都没办法求”
“说起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蔡荃刚刚泄一通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我今天在宫里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约摸听出来这似乎又是誉王的手笔已经被皇上识破我想靖王殿下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沈追大喜长长舒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皇上总算没有糊涂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