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 近来入了深秋, 天气有些寒了,小的给你送些新被褥和碳火来。”
骰子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敲了敲西院的门, 深秋的季节,愣是给他累出了一头汗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安絮然探了半截儿身子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锦衣裳,简简单单束着头发, 看上去别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
她一见骰子,忙柔柔地笑了一笑, 作势就要接过东西“絮然是个粗贱之人, 却劳得小哥儿费心又费财了。”
骰子却哪里肯让她沾手,忙侧了侧身子“还是小的来吧, 絮然小姐身娇体弱的, 干不得这些粗活,且这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如今是世道不好,小姐才沦落至此, 切莫因此妄自菲薄了才是。”
安絮然闻言便也大开了门, 迎了骰子进去, 骰子也是熟门熟路, 自顾自地就开始给她装碳火。
安絮然则给他倒了杯水,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瞧我这儿, 如今连个茶叶也没有,每回只能委屈小哥儿喝点白水,絮然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骰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还美滋滋地咂了咂嘴“无妨,絮然小姐这处的白水倒是比别处都要甘甜些。”
安絮然捂着嘴角笑了笑“又说什么浑话呢,一处井里打上来的水,怎得我这儿就要甘甜些”
她这一笑却看呆了骰子,他只觉得絮然小姐笑得当真好看,比那些丫鬟婆子们好看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随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总归便是好喝一些罢了。不过我们家侯爷也是,不知为何就是如此冷落小姐,竟连一点茶叶子也舍不得,回头小的就给小姐捎一些来。”
安絮然闻言叹了口气,微微蹙了蹙眉“想来你家侯爷还在为了当年长公主殿下的事恼我,确实也怨我,如今也不过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罢了。”
“这事如何能怪小姐”骰子一下子急了,“小姐也说了,当年下毒一事是安太妃所为,你并不知情,那佛像也是安太妃准备的,你亦是无心之失,侯爷他怎可因为这些事情就恼了小姐这般久一点也不顾及小姐颜面,实非君子所为。”
安絮然又叹了一口气“到底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又是陛下尊崇之人,晏大人放在心里的人,我终究是犯了忌讳。”
“长公主殿下如今眼见着就要出事了,却不知侯爷他为何还要为了这么一个抛弃她的女子而埋怨你。”骰子表情忿忿。
安絮然却一下子抓住了不对劲“你说长公主殿下眼见着就要出事了,此话却是怎讲”
骰子知自己有些失言了,但是转念一想,左右这里也不过只有絮然小姐一人,与她说说又有何妨
于是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我在侯爷书房伺候时听说的,侯爷与林大人李大人他们说,这长公主殿下在越州很是不安分,陛下明面上护着长公主,私下里却盘算着怎么除掉她呢。”
“那你家侯爷意下如何”
“唉,我家侯爷真是个好心痴情的,竟还同林大人他们商量着怎么暗中保下长公主,试图压下事情,想劝陛下夺了长公主的权便可,留下长公主一条性命。”
安絮然心里已经转了百转,继而问道“可是殿下当日可是救过陛下性命,陛下当真狠得下心”
骰子声音压得更低了“自古伴君如伴虎,且再看看当今那位是个什么性子,说是长公主救陛下时暴露了暗中的势力,这才惹得了陛下忌惮。不过陛下也是惦念这些恩情的,所以明面上还是护着长公主,怕是还没有做下定夺。”
“唉,罢了,这些个贵人的事情,如何是我们能够明白的,我所求也不过就是过些安分日子罢了。”
“正是这么个理儿,絮然小姐当真是个剔透之人。我今日耽搁的时间也有些多了,再不回去侯爷怕是又要骂我里,我便先走了,小姐若还缺些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了。”
骰子走后,安絮然将方才他喝过的被子扔掉,冷冷地笑了。
她还以为苏摇光是攒了几辈子的福分呢,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她无权无势只能当莬丝花时,洛衍书便宠着她,如今威胁到了他的江山,洛衍书便巴不得除掉她。
只是这女人到底狐媚,到如今都还有人护着她,万一到时洛衍书心软了可就不好了。
她这一生,从云端跌落泥泞,爱而不得,家破人亡,为求生存,不得不委身于洛衍琨,好不容易以为可以攀着洛衍琨熬出个身份来,那个倒霉催的却根本玩不过洛衍书,自己只能佯装什么也不知道,依旧住在西院里,受尽晏府上上下下的白眼,还要哄着那没脑子的长随。
她所做这些,皆不过为了等着有朝一日,把那个罪魁祸首苏摇光拉下来,陪她一起堕入这肮脏不堪的泥潭。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罪魁祸首苏摇光此时此刻已经堕入泥潭。
摇光觉得自己大概是世上最没有架子的藩王了,为了瞧一瞧传闻中新研制出来的倍儿好用的手摇爆米花机,她赶了个大早,穿了件常服便急急忙忙往乡下跑去。
去了一看,好嘛,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这个大黑桶子大风箱,长得还真和她前世见过的那些一样一样的,她不仅来了兴趣,蹲在旁边左瞧瞧右看看“这玩意儿,你们当真做出来了可还试过还能用安全吗”
研制出这款手摇爆米花机的是一个吴姓的工匠,他拍了拍胸脯“这黑桶子,当然有用,我这就给殿下爆个米花儿瞧瞧。”
说着就从旁边扛了一袋子米过来,准备操作演示。
“虽说应当是安全的,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殿下您还是蹲远一些,不然回头万一伤着了您,就是把我脑袋割下来放在这玩意儿里爆也难以谢罪啊。”